[摘要]是我們搞文學的，文學的東西總是從細微處顯出一個人的個性來 。

錢谷融先生。 澎湃新聞 資料圖

著名文藝理論家錢谷融先生9月28日晚9時08分在上海市華山醫(yī)院逝世，享年99歲。

今年9月28日是錢谷融先生虛歲99歲生日。當天上午，他的家人、學生都來到華山醫(yī)院病房為先生祝壽、合影留念，先生精神也很好。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倪文尖在微信上說，下午去探望錢先生時，情況不太好，但神志清醒，“還讓我們早點回�！�

錢谷融先生的保姆說，錢先生這次是9月20日入院，原計劃來醫(yī)院好好休息、檢查，以能更好的過生日。“9月28日，大家給他祝壽，他也很高興，但可能也累了。到了傍晚的時候，他讓我們把窗簾拉上要休息，然后就昏迷了�！比A山醫(yī)院負責照料錢先生的一位護士說，雖然平時交流不多，但先生很樂觀，每次去打針發(fā)藥都是笑嘻嘻，他心衰很厲害，還有其他病被限制喝水，“有兩天他和我們說，好想吃冰激凌�！�

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系主任朱國華教授對澎湃新聞記者說，華師大校方原計劃是在10月28日舉辦校級會議，為錢先生祝壽，最近也一直在忙著籌備此事。

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楊揚告訴澎湃新聞記者：“錢先生在睡眠中平靜地走了。作為學生，我非常懷念他。錢先生培養(yǎng)了無數(shù)的學生，他一生教書育人，是德高望重的名師，影響了無數(shù)的人。他熱愛文學，把文學當作生命的一部分，他倡導 ‘文學是人學’，這是他自己的讀書和人生經(jīng)驗的提煉。他是一個自由散淡的人，也是一個善良睿智的人，他是我們很多人學習的榜樣�！�

9月28日深夜，朱國華教授與楊揚教授、上海作協(xié)副主席趙麗宏以及錢谷融先生女兒楊綺等學生、親屬在華山醫(yī)院料理錢谷融先生后事。

錢谷融于1942年畢業(yè)于當時的國立中央大學國文系，歷任重慶市立中學教師、上海交通大學講師、華東師范大學講師、教授、博士生導師、文學研究所所長，《文藝理論研究》主編。他長期從事文藝理論和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研究和教學，著有《論“文學是人學”》、《文學的魅力》、《散淡人生》、《人物談》等，講授《中國現(xiàn)代文學》、《文藝學專題講座》等課程。

去年，錢谷融還乘坐高鐵赴京參加第九次作代會。從1979年第三次全國作代會算起，這是錢谷融第六次參加作代會了。與媒體談起對歷次作代會的感受，他說首先是感受到了我們國家的興旺發(fā)達。

2014年底，錢谷融獲得上海文學藝術(shù)“終身成就獎”，獲獎詞評價他作為“現(xiàn)代文學研究領(lǐng)域影響深遠的一代大家”，“理論、評論、賞析皆有傳世的獨特建樹�！�

而當年，錢谷融在50多歲時依舊是講師，雖然有了學術(shù)聲望，卻沒有帶研究生的資格。對于做了38年的講師，錢谷融曾表示：“來北京開會，人家介紹說這是錢谷融教授，我趕緊糾正，是講師。我一貫隨遇而安，不想太多功名利祿的事。”

錢老門下享有盛譽的弟子很多。

對于學生，他曾類比法國美學家泰納，泰納曾經(jīng)跟學生說一個人的學習一要有天賦，天賦是父母給的，與老師無關(guān)；二要肯努力，努力是學生自己的事情，也與老師無關(guān)。老師所能做的，就是把美學當做植物學一樣，講明在什么樣的土壤里哪一種植物最容易生長。

“但我沒有這個學問，不過我有一點和泰納相反。泰納覺得天賦是學生父母的事情，和他（老師）無關(guān)，我覺得每個人每個人都有很多潛在的能力，雖然不是說無窮無盡吧 ，但恐怕是很難窮盡的�！痹阱X老看來，他要做的就是讓青年學子愿意努力、推動大家努力，告訴大家文學是很美的，很值得研究的。

在《美的追求》一文中，錢老說起自己一生沒有離開過學校，先讀書，后教書與讀書�！白x心愛之書，是賞心樂事，而終身以教師為職業(yè)，則是我人生的樂事。”

錢老稱，在做人和治學上，他對學生的要求是嚴格的�！拔艺J為做人必須正直和誠懇，治學必須踏實和嚴謹�！倍�在學生面前，他的態(tài)度又是親切而隨和的�！斑@樣在專業(yè)指導和人生體驗的交流中都很自然和暢達，我不故弄玄虛，也不喜人云亦云�！�

即便不是門下弟子，錢老對青年學子也總是和藹親切，又給予希望。在一篇《與青年學子談讀書》中，錢老寫道：“我覺得做人第一要正直，這無須多說，我最看重的是真誠，但真誠并不是說任何時候都一點不假，康德就講過我沒有必要把我內(nèi)心所想的話都公之于眾。我自己怎么想的都公之于眾，那沒有必要，但我決不說違心的話。你不以為然的，可以保持沉默�！�

“做人要真誠，做學問更要真誠，不把自己整個精神都撲上去是不行的�！卞X老說，“要得到一件東西，你光從表面看，你看不深，你看到的一般人都能看到，你要再深入， ‘從細微處見精神’, 特別

是我們搞文學的，文學的東西總是從細微處顯出一個人的個性來 。文學講究個人風格。一個人沒有真誠就不會有什么風格。”

很多人知道錢老招研究生有一個習慣，就是要考作文。在他看來，作文考察一個人的文學素養(yǎng)，是最見才情的�！耙粋�人有沒有培養(yǎng)前途，以及他的信仰和守則都從作文上可以表現(xiàn)出來，我的目的是發(fā)現(xiàn)他們的培養(yǎng)潛力，即靈機。”

“當然一個論點上要站得住，一定要求真，在求真的基礎(chǔ)之上呢，然后再求深、求精。為人一定要正直誠懇，學術(shù)看法就不要求他們一定要是和我一樣的�！卞X老會反復強調(diào)，要做正直誠懇的人，要說自己的話，不能還沒有理解就把別人的話拿來講，觀點“真了并深了”，自然就能新。

錢老給人的印象總是健朗愛笑的。他每天七點左右起床，吃早飯、喝點茶、看書，下午五點半去長風公園散步，回來吃晚飯。在華東師大檔案館館長湯濤主編的《麗娃記憶：華東師大口述實錄》中，錢老說起自己平時也很喜歡下棋、打橋牌、打麻將。

“我這個人是比較懶惰，一生就好游山玩水，好美食。我最喜歡的書是《世說新語》，因為這本書的每個章節(jié)都可以獨立拿出來看。還有《紅樓夢》，也是可以隨便從哪一頁都可以看起，不需要從頭開始，這本書寫的非常具體，就像生活一樣�！�

為什么說像生活一樣？錢老說：“生活無所謂起點和終點，它什么時候都是流動的�！弊x了魯迅先生的文章《生命的路》：“生命的路是進步的，總是沿著無限的精神三角形的斜面向上走，什么都阻止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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