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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獄中情人:你被判兩個無期徒刑后,我不再相信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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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布時間:2017-10-19 11:00:29

“我倆都知道,關(guān)禁閉的人不能收信也不能寄信,但這無法阻止我寫信給你?傆幸惶炷銜x到這封信,等他們下次又把你關(guān)進地牢時,我希望你能記得這封信的內(nèi)容,到時你就可以在那個兩平方米的坑洞里,那個他們硬推我們進去,想讓我們淪為屎尿的地方,重新講信中的故事給自己聽。”

《A致X》,是女子愛妲(A’ida)寫給獄中情人澤維爾(Xavier)的信,每封信始于“我的地面之獅”,“我的帥哥”,“我的火焰”,“我的翅膀”,“我的光芒”,“我的生命”,“我的焊工”……終于“你的愛妲”。愛妲的信中滿是對澤維爾的思念與渴盼,他們是愛人,也是同志,他們深愛彼此,但不得相見。

鎮(zhèn)民的聚會、樹上的蟲子、收音機里的音樂、上周落下的飛彈……在看似稀松平常的瑣屑之事中,我們可以隱約嗅見人們對政治壓迫的焦慮,以及他們在內(nèi)心深處對動蕩戰(zhàn)事的恐慌。同時,我們也能在字里行間讀出人們義無反顧的理念及其對自由解放的無限想望。──沒有任何強權(quán)可以阻擋愛與信念,也沒有任何暴力能夠摧毀人類的心靈。

約翰·伯格

時年82歲的約翰·伯格是西方左翼浪漫精神的真正傳人(梁文道語),在他的筆下,鎮(zhèn)中心舊監(jiān)獄的某間牢房里,三捆只注明了幾月幾日卻沒有寫年份的信件,海綿般涵納了整個世界的當(dāng)下,成為了一首受難年代最溫柔的情人歌。正如約翰·伯格寫道的那樣,“生命是一則此刻正被訴說的故事。第一真實就是故事。”而訴說,則證明了生命、愛情以及生活的存在。

鳳凰文化特摘取了《A致X:給獄中情人的溫柔書簡》中的部分信件,與各位讀者共享。感謝理想國·臺海出版社授權(quán)發(fā)布。

著者:[英] 約翰·伯格(John Berger)/譯者:吳莉君/ 出版社:臺海出版社

摘自第一捆信件

這捆信件以一條棉布綁在一起,布條上用墨水筆寫了以下內(nèi)容,伴隨著些許墨漬:

宇宙類似頭腦,而非機器。生命是一則此時此刻正被訴說的故事。第一真實的就是故事。這是身為一名技工教會我的事。

我的火焰:

你只要用看的,就能知道面包還太燙不能用手拿。傍晚六點,有二十個男人在藥房往下走的那家面包店排隊。他們總是讓我排第一個,如果我穿著藥房白袍的話。他們會耐心地等上一刻鐘,看著面包從爐中取出。在我看來,我們永遠沒時間這樣等。面包師傅瞧都不瞧那些男人一眼,他的眼里只有面包,以及白熱窯爐后方的余燼。那些等待的男人也很專注,像是在觀看某種比賽。我還想跟你說另一件事。

希望與期待之間有些不同。一開始,我以為這是持續(xù)多久的問題,希望所等待的東西比期待更遙遠一些。但我錯了。期待是屬于身體的,而希望屬于靈魂。這就是差異所在。期待與希望會彼此交談、刺激或安慰,但它們各有各的夢想。我還多學(xué)到一件事,身體的期待可以和任何希望一樣綿長,就像我的身體對你的身體的期待。

自從他們判你兩個無期徒刑之后,我就不再相信他們的時間了。

……

我正坐在屋脊上,以前每當(dāng)夜晚窒悶難受時,我們就會一起坐在那里。我猜你可以蒙著眼睛跨過我正俯瞰的那片屋頂。你對那里實在太熟了。你在上封信中說,你的夜晚變長了,因為那一個禮拜,他們在牢房關(guān)閉前三小時就把你獨自送回去,懲罰你擅自發(fā)表演說。

當(dāng)他們向你宣布這消息時,我敢打包票,他們在你臉上無法讀到任何表情。我愛你的守密,那是你的坦率。兩架F16低空飛過,“他們無法”刺穿我們的秘密,所以試圖刺穿我們的耳膜。我愛你的守密。讓我告訴你,此刻我能看到的景象。

擠得滿滿的窗臺、曬衣繩、電視衛(wèi)星天線、靠放在煙囪旁的幾把椅子、兩個鳥籠、十幾座違建小陽臺和上面的一大堆盆栽與貓飼料盤。如果站起來,我能聞到薄荷和莫洛奇亞葉的味道。電纜線、電話線和電線,布滿四面八方,日益松垂。愛德華多依然會扛著他的腳踏車爬上三大段樓梯,將它鎖在他家煙囪旁的一條電纜線上。有些你不認識的鄰居搬來了。我正打算送兩個去跟你做伴。等他們走后,我就會到。

維德很早睡,因為他每天清晨兩點就得起床工作。這是他的選擇,他獨自工作,煉制那些他從街上撿來的金屬碎片。他五十九歲,我知道是因為有一天我問了他。他看起來比實際歲數(shù)年輕。他是薩達人,父親是打魚的。

因為這樣所以我有一雙綠眼睛,他說。他是三年前搬來的。

他沒提過為何搬來這里,還有他以前的生活。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不知該從哪里講起,他說。

你可以講一部分就好。

那樣沒什么意義。

你有小孩嗎?

五個。

他們在哪?

三男兩女。

你最近見過他們嗎?

他們住得很遠,我好幾年沒看過他們了。

他們寫信給你嗎?

我不識字。

可以請別人幫你

他們不會寫信給別人。

所以他們寫信給你啰?

沒有,他們知道我不識字。

你不想知道他們的消息嗎?

每個禮拜天,會有一個孩子打電話給我,他們輪流,所以每五個禮拜我就會和每個孩子都講到話。他們買了一部手機給我。

你剛說他們住哪?

住在很遠的地方,也住在這里他把一只手按在心臟的位置。他們?nèi)甲≡诓煌胤,但都在這里會合。他把按在心臟那只手的五根手指合攏起來。

我沒問起他太太,因為我看到他手上戴了兩只婚戒;他是個鰥夫。

我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讓我產(chǎn)生信任感。我對維德所知有限,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回避什么,但我就是百分百相信他。這和某種生理特質(zhì)有關(guān),和他的身體聆聽他自己說話的方式有關(guān),那感覺就像是在某件事情變成話語吐說出來之前,他就已經(jīng)在自己身體里發(fā)現(xiàn)那樣?xùn)|西了。

有一回,我回來得很晚在一晚上的牌局之后我們打了四局凱納斯特紙牌,那時維德正要離開公寓準備上工。我停下腳步,我們打了招呼。就在那時,我看到一只狐貍跑下街,停在角落。我笑著朝角落悄悄比劃了一下。維德注意到我的手勢,用非常慢的速度朝那個方向轉(zhuǎn)身。然后他交叉雙臂說,他正在等我。我們經(jīng)常一起走到城墻前面,然后分頭朝各自的方向走去,我去工作坊,他去垃圾場。夜晚有另一種人生。如果你工作到比較晚,我就會看到你的藥房燈光亮著,我們沒有談過這點,但我們都注意到,夜晚有另一種人生,而且截然不同。非常不同,那些在夜晚工作的人,會深深依附著夜晚,以及其他在夜晚工作的人。時間在夜晚里仁慈多了,夜晚無須等待任何東西,也不存在過期這件事。

他轉(zhuǎn)頭看著那個角落,微笑,朝我弓了弓身。

好好睡,愛妲小姐,你看了一天的病人也累了,祝你一夜好眠。

你會認出維德的,我的帥哥,因為他很高,身高兩米,走路一跛一跛。你可以和他談?wù)撘雇怼?/p>

接下來是你的第二位訪客。她正在六米外的自家窗前剝豆子。我們常聊天。今晚,她看到我正在寫信。每個人都知道,每當(dāng)我枕著膝蓋寫東西時,我就是在給你寫信。幾小時前,艾瑪正在祈禱。她并不是天天固定祈禱,而是在與某人產(chǎn)生嫌隙之后,才會熱切祈禱,希望能借此保證她和每個人的關(guān)系依然良好。天真?也不盡然。她只是活在當(dāng)下,并逼迫正好在她身邊的人和她做同樣的事而已,像是分享最后一塊面包皮。她把偷來的香煙賣給在巴士站等車的乘客。她的房間不比你的牢房大。需要水的時候,她得下去到院子提,并用頭頂著一只水罐爬上樓梯。她曾經(jīng)為某張明信片擺出這個姿勢拍照,還因此賺了點錢。

她跟每個人微笑,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嘴巴。她用肩膀讓男人無法靠近。

我們隔著窗戶聊天,或是一起爬上屋頂欣賞落日,這時,她會收起笑容,她的嘴巴訴說悲傷,拉起我的手握著。

她會告訴你她的死亡故事。有人發(fā)現(xiàn)她在海里,就快溺死了。我感覺有人慢慢啜飲著我,她說,我被喝進去了!我順著喝我那個人的食道往下滑,這其實還不賴,還蠻值得,非常不賴,因為我知道我嘗起來是甜的!

艾瑪十九歲。

當(dāng)我把你的信握在手上時,我首先感受到的,是你的溫暖。你唱歌時,聲音中也有同樣的溫暖。我想把身體緊壓在信上,但我沒這樣做;因為,如果我等待,那份溫暖將會從四面八方圍繞著我。如此一來,等我重新讀信的時候,你的溫暖就會包圍著我,你寫下的文字屬于遙遠的過去,而我們正一起回頭看著那些話語。我們置身在未來里,不是我們幾乎無所知的那個未來。我們處在一個已經(jīng)開始的未來。我們處在一個有我們名字的未來。握緊我的手。讓我親吻你手腕上的疤。

你的愛妲

他們無法預(yù)測我們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所以他們感到害怕。他們把我們趕進了他們無法跨越的沉默之區(qū)。這塊區(qū)域與他們接壤的那邊,可以聽到他們從遠方傳來、此起彼落的莫須有指控;至于我們這頭,則是一片沉默,對我們的終極目標守口如瓶。

我的光芒:

上周三,在世界的另一端,他們來了,在一天即將結(jié)束之際。就在人們正對自己說—工作了一天……終于忙完,不用再趕來趕去,可以松口氣的時刻…… 

他們來搜查、盤問、恐嚇。人數(shù)多到數(shù)不清,每個都佩了槍支、拿著手榴彈。我覺得自己老了,我還記得軍人是戰(zhàn)士的那個年代,還記得為人母者無論多么擔(dān)憂仍以軍人兒子為傲的那個年代。

站到那里!你們這些臟猴子!過來!快點!呸!你們還在等什么?

當(dāng)我遵從命令并注視這一切的時候,我感覺離你好近。他們把我們分成好幾組:男的和女的,老的(不那么危險的)和危險的。我很高興,我依然被分在危險的那組。每一組都被趕到不同角落。老的那組有人詢問他們能否坐下。在你們回答之前,想都別想。

在世界各地,身穿軍服、全副武裝、接受命令的軍人執(zhí)行任務(wù),逮捕手無寸鐵、暫時受到孤立包圍的平民百姓,這就是新的軍事專業(yè)。當(dāng)然,這情形向來都有,但之前并未如此系統(tǒng)化。

軍人已經(jīng)被改造成低劣的壞蛋。而我這老女人,你的老女人,想起了埃斯庫羅斯。

她們把男人送上戰(zhàn)場,

但無一幸回;

她們在家中迎接,

迎來甕里的骨灰……

她們以眼淚贊頌,贊頌

“他是一名軍人”或“他英勇

捐軀,在四面八方的死亡的陪伴下!”

“前進”、“撤退”或“提供火網(wǎng)掩護”,這類舊式軍令已經(jīng)過時淘汰,因為現(xiàn)在根本沒有前線,也不存在敵軍。

再沒有人要贊頌這些混蛋,說他們英勇捐軀。

就算他們里面有誰碰巧被殺,他的親人會為他哀悼,但不會為此聲張,不會多說一句。上周三唯一說出的一個字,來自于正對著晚倒在地的那些人的步槍的槍口步槍的槍口。

我們深知彼此。打從克羅科第洛坡里1那個時代,我們就深知彼此。

 

(未寄信件)

第二捆信件

這捆信件用一條棉布綁在一起,布條上用墨水筆寫了以下內(nèi)容,伴隨著些許墨漬:

不是我們擁有希望——我們守護希望。

我的帥哥:

夜晚只剩下最后一抹黑。我還沒睡,想著未來。不是任何地方的任何未來,不是我們在一起的未來,這里的未來是他們正視圖使之流產(chǎn)的未來。他們不會成功。他們害怕的那個未來,終將來到。在那個未來里,我們會留下的東西,是我們在黑暗中堅持維系的自信。

你的愛妲

……

今晚下班后,我去沙悠瑪看阿里亞德妮,我趁她用鍍鋅澡盆洗頭發(fā)時,去她的小花園里摘了黑加侖。她的頭發(fā)比我蓬松濃密多了,簡直可以把一支軍隊藏在后面!

黑加侖會把手指染紅,黑,是指它們的口感而不是它們的顏色,而且是海洋的黑,吃起來就像是某種生活在海床的東西。海膽或其他棘皮動物吃起來可能有同樣的味道,但可能沒黑加侖那么強烈,那么潑辣。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帥哥,但我就是知道。

還記得它們的氣味嗎?黑加侖的氣味?特別是果子初熟時葉片的氣味。我超愛它們的氣味。我希望能把那氣味送進你的牢房。

有好幾種白蝸牛也很愛它們的氣味。你知道蝸牛有多少種類嗎?猜猜看。三萬五千種!今晚,我想把黑加侖的氣味帶進你牢房。

這些蝸牛都很小,跟我小指指甲一樣大。總共有幾十只,都睡在葉片上,把葉片當(dāng)成吊床。不管它們在那里吃了什么,看起來沒造成多大傷害。我還記得我學(xué)過啊,那些我們學(xué)過的事!很多蝸牛會用粗糙的舌頭把食物從石頭或樹皮上刮下來吃掉?梢哉f,它們是走在蝸行道上吃蝸行道。

在阿里亞德妮的黑加侖叢中,就算每只蝸牛每小時吃掉十枚漿果,你也不會注意到,因為果子實在太多了!

這讓我想起昨天迪米特里告訴我的一句諺語(他因為資金不足而必須暫停他的蓋房計劃),他說:從擁有大量資源的地方拿走一點資源不叫偷竊,叫作分享!

蝸牛跟隨著我剛剛告訴你的海膽氣味。和長壽的記憶相比,所有生命都短得可笑。棘皮動物和腹足動物差不多是在同一時期演化而成,比哺乳動物早多了。而他們居然判你兩個終身監(jiān)禁!

一整個白天又熱又悶碰上這種天氣,我想寄給你一瓶又一瓶冷水。后來,當(dāng)我坐在小凳子上摘黑加侖時,終于有了一點傍晚涼風(fēng),夕陽余暉舒服宜人地照在背上,我可以感覺到溫暖的絹絲滑過肩胛骨,阿里亞德妮正在臉盆里潑水。我們只有一輩子可活,你和我。

我撩起一根枝丫,這樣才能看到一簇簇漿果,開始摘。

我開始幫灌木叢擠奶,好像它是一頭山羊。

漿果滑下,一顆接著一顆,從我的指尖順著手指落入手掌。等掌心再也裝不下時,我就把它們倒進盆子里,開始下一回合,一簇接著一簇,一枝接著一枝。

而那些自行脫落,順著手指滑進我手中的杯子里的漿果,好像命中注定要這么做似的。一種奇特的感覺。就好像,在我指尖碰觸到它們的那一瞬間,它們的時刻就到了。它們讓我想到,在每個月的某個特定時刻,我的卵子是怎么離開卵泡,滑進輸卵管邊緣,然后輸卵管的絨毛就像眼睫毛一樣,把它往前推,直到它終于在子宮最頂端的“涼亭”著陸。我的帥哥,我想告訴人在牢房的你:這個涼亭就是你的涼亭!

我摘了三公斤。足夠做上十幾瓶黑加侖果醬。千萬別放太多糖。不可以把海膽味排走。加熱到攝氏兩百度。

我的每一個卵巢各有二十萬顆潛在卵子。但是在我這一生中,只有四百顆有機會成熟。這就是大自然的豐沛。

明天我會把果醬做好,寄四罐給你。三罐給他們,一罐給你。她的豐沛?比這更好,她的決心!

現(xiàn)在,你聞到我的黑加侖了嗎?

你的

愛妲

黑加侖濕敷料可以解除燒燙傷的痛楚。

回文。書寫形式,無論從頭讀到尾或從尾讀到頭,都是同樣意思。據(jù)亞尼斯說,在希臘文里,回文的字義是“回返之路”。

一日的回文。我睡著了,但尚未進入熟睡階段,因為我還能感覺到歡迎睡眠的喜悅。在七十三號牢房的床架上,雙腳指向東南方,我正等待進入夢鄉(xiāng),同時回顧這一天。床上擺了一堆書,我把左腳擱在書上,左肩緊貼墻壁。經(jīng)過睡衣袖子夜復(fù)一夜的摩擦,墻上已出現(xiàn)一塊亮斑。唯有這種睡姿,可以讓我看到天空,其他方式都沒辦法。明亮的星星等著今夜降臨。獵戶座的腰帶。北北東。

脫下長褲,脫掉鞋子,解開它們,坐到床上,刷牙但避開鏡子;谀撤N原因,他們可以容忍鏡子但無法允許瓶子。醒來起床后,我會看著鏡子說:“早安。”我從不說“晚安”,那是自我住進七十三號牢房后一直保有的迷信習(xí)慣。等我被換到其他牢房,習(xí)慣也會跟著改變。

聽著收音機里的音樂。有幾次,莫扎特用回文譜曲。從公共休息室沿著走廊一路被戒送,荒蕪的屠宰場走廊。他們委托學(xué)有專精的監(jiān)獄建筑師設(shè)計屠宰場。獄卒在某一點停下,跟我聊起他十八歲的兒子,他希望能成為游泳冠軍。我重復(fù)“游泳”這個字眼,因為當(dāng)我念出它時,我想著你。我也聽到一些其他聲音,來自六十九號牢房:一首老歌,歌詞改了幾個字,在我聽來像是某種訊息。

公共休息室的電視開著。晚餐后,我和穆拉特、阿里、海梅斯與卡登,熱烈討論“EROEI”這個話題:“能源產(chǎn)出投入比”( Energy Return on Energy Input)。石化燃料是能量產(chǎn)出投入比極高的一種能源,少了它,今日的資本主義將無以為繼。于是問題來了,等到四十年后石油供應(yīng)枯竭,世界會變成怎樣?到時是否只會剩下投入產(chǎn)出比非常低的太陽能?最靠近講臺的獄卒聽著我們熱烈討論,槍橫放在膝蓋上。

所有電視節(jié)目都會讓人對于參與者可以取得的活動空間產(chǎn)生幻覺。美軍在伊拉克顯然使用高密度惰性金屬炸彈(DIME),這種武器不用穿透皮肉就能造成內(nèi)部燒傷。今晚的湯很稀。

把你橄欖油瓶里的油倒進我能拿到的所有餐碗里。我們要跟他們談判,爭取在公共休息室擺放玻璃瓶的權(quán)利。他們的槍絕對快過我們拿碎玻璃割任何東西的速度。和海梅斯商量卡登絕食的事。已經(jīng)進入第三個月。事情變得比較容易慢慢地,我們每個人,都以各自的方式,學(xué)會如何在時間里移動。

離開午后工作坊時接受搜身,沒發(fā)現(xiàn)任何東西。西爾維奧、沙米爾、杜里托和我負責(zé)修電話、電視和其他硬件。待在工作坊的那幾小時,快樂消失的速度最慢,因為我們可以隨意改變步調(diào),而獄方也以某種奇怪的方式,仰賴我們身為維修工的靈巧手藝。

有些日子,我們午餐時幾乎不講話。比方今天。

在操場運動一小時,刺激食欲,八名新囚犯。我們兩個走在他們后面,趁機取得消息、警告,然后偷偷塞錢給他們;入獄時每張鈔票都會被拿走。我收到和你有關(guān)的消息。

走進操場時,我會抬頭看天空,判斷你那邊的天氣如何。我把天空當(dāng)成你的胳肢窩,用鼻子嗅聞。巡弋的白云快速移動,還沒出現(xiàn)就消失。你愈是不能來看我,我就愈能描繪你的模樣。你周圍是永不止息的藍色。操場上方的藍天并非無動于衷,完全不是如此。它不會和勝利者同流,只和被追捕者為伍。反復(fù)回想第一次踏進操場的情景。

在牢房里,閱讀,做筆記。那里幾乎沒別的東西,只有文字可算數(shù)。有史以來頭一回,這星球的大自然面臨這樣的危機,完全被當(dāng)成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之間的利潤收益。洗完澡,拿著喝咖啡的馬克杯和面包被解送回牢房。伸出空馬克杯要咖啡。

我慢慢擦干自己的身體,沖洗身體。我得在牢房的門外等著,把衣服披在手臂上,直到獄卒來帶我去洗澡。

醒了。

地獄般的敲門聲。有那么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片刻,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睡著了。

第三捆信件

這捆信件用一條棉布綁在一起,布條上用墨水筆寫了以下內(nèi)容,伴隨著些許墨漬:

家園

我的帥哥:

我有個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久到我不確定到底是我小時候真正發(fā)生過的事,還是我小時候從別人那里聽來的。我的帥哥,有些時候,你的老女人忍不住會想,是不是所有的童年記憶都有部分是道聽途說?小時候,我們學(xué)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快,所以常常會忘記,某個消息最早究竟是來自哪里。我第一次想到死亡是在什么時候?是我自己發(fā)現(xiàn)的,還是某人一本正經(jīng)告訴我的。我又是怎么學(xué)到水往低處流這個道理?這是我第一次自己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

我有個記憶,現(xiàn)在想跟你分享。是和男女老幼都會偷偷做的行為有關(guān)。我們間接意識到這項行為,那不是我們汲汲追求的東西,而且我們很快就把它視為理所當(dāng)然。

看樹,以及觀察它們?nèi)绾卧陲L(fēng)中搖動。觀察動物,并注意它們?nèi)绾涡⌒闹斏鲄s又獨立自主地各走各的路有的跑,有的鉆,有的踱,有的飛。還有魚和它們的泳姿!我希望能讓你在七十三號牢房里發(fā)出會心微笑。就是當(dāng)你靈光一閃,想到該怎樣修理某樣?xùn)|西,但還沒真正動手修理時,你會出現(xiàn)的笑容。你那半隱藏的笑容。

現(xiàn)在,想想人類的生活,他們每分每秒,每日每夜的生活!他們的生活取決于某種公認的常規(guī),每個人都是這項常規(guī)的貢獻者。維持這項常規(guī),就是我想跟你說的,已經(jīng)被我們忘記的那項行為。

這項常規(guī)可以說明,為什么每天早上市場都有水果,夜里街燈會亮,信件會從大門底下塞進去,火柴盒里的火柴總是朝同一個方向擺放,收音機里可以聽到音樂,陌生人會交換微笑。常規(guī)有它的節(jié)奏,非常遙遠,往往聽不到,但是和心跳頻率非常類似。

常規(guī)的節(jié)奏里沒有幻想立足之地。它的節(jié)奏無法終止孤獨,無法治療傷痛,你也不能打電話給它它只能提醒你,你屬于某個彼此共享的故事。

在我們今日的生活中,我們注定要處于永無止境的非常規(guī)狀態(tài)。那些把非常規(guī)狀態(tài)加諸在我們頭上的人,對我們的不合常規(guī)感到恐懼。于是他們興建圍墻把我們阻擋在外。然而他們的圍墻永遠不夠長,我們總是可以在圍墻的四周、上面或下面,找到其他路徑。

“希望能早日相見。你的愛妲。”

現(xiàn)在回想起我們二十年前做的那些事情,真是替當(dāng)時岌岌可危的處境捏把冷汗,當(dāng)時我們?nèi)耐度肟範,幾乎沒把這放在眼里,或根本沒看到。不過,在面對今日我們所對抗的難題時,這倒是變成了某種奇怪的安心保證,因為它意味著,岌岌可危正是我們的力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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