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夏,17歲的陳夢家考入南京“國立第四中山大學(xué)”法律系,不久,學(xué)校改名中央大學(xué)。在這里,陳夢家成了當時新月派詩人的代表之一,還遇到了人生難得的一位紅粉知己——女詩人方令孺。
方令孺是陳夢家的校友兼詩友方瑋德的九姑。方令孺出身于安徽桐城方氏的書香世家,上世紀40年代開始任教復(fù)旦大學(xué);50年代末至“文革”初,任浙江省文聯(lián)主席。1929年,方瑋德入學(xué)中央大學(xué)外文系,方令孺也從美國留學(xué)回到南京。她19歲就奉父母之命嫁給了南京大銀行家之子陳平甫,但雙方志趣不投,同去美國后就分居,回國后雖沒有正式離婚,但丈夫在外已有了側(cè)室……這段并不幸福的婚姻其實早已結(jié)束,方令孺的生活也多了幾許哀愁。
因為方瑋德,因為詩歌,陳夢家認識了方令孺。方瑋德的九姑也成了陳夢家的九姑,甚至成了他們詩歌圈的九姑。
方令孺的二女兒肖文還記得,1930年夏天某日,母親從青島大學(xué)回南京度暑假,大表哥方瑋德帶了他的朋友陳夢家來她們家,陳夢家身穿深藍色的大褂,穿著比大表哥樸素一些,個子比大表哥矮一點。她說,母親非常欣賞大表哥和陳夢家的才華,喜歡和他們在一起談詩論文;這時,大家都忘了年齡,自己得了好詩,一定會相互點評擊賞。那一年,陳夢家20歲,方令孺34歲。
當時,陳夢家正處于愛情的糾葛中,方令孺正好成了陳夢家煩惱生活的傾訴對象。在他們的交往中,方令孺扮演了一位大姐的角色。在南京這個六朝古都的江南煙柳間,他們漫步,他們聊天;在不能見面的時候,他們就以信敘述自己的所見所感,敘述對生活和人生的理解,小弟弟向大姐述說了自己內(nèi)心的痛楚,而大姐則悉心開導(dǎo),他們一起沉浸在美好的友誼中。他們之間1930年5月到8月的通信,其實就是優(yōu)美的散文,陳夢家取了一個富有詩意的文題:《你披了文黛的衣裳還能同彼得飛》,發(fā)表在1930年12月《新月》雜志第3卷第3號。方令孺則把這些信件中自己的部分,以《信》的文題收入以《信》命名的散文集,于1945年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
在這些通信中,我們可以感受到這份友情的珍貴。方令孺說:
“今年初夏,在玄武湖上看見你同瑋德,都像春花一般的盛開在金色的黃昏中微笑,現(xiàn)在又常常從空中飄來你潔白的馨香的片語,我又靜默了,又怕一出聲這種愉快消失,聰明的小朋友,你能理會?
“生活是一件極平凡的事,瑋德說我雖披了文黛的衣裳還能同彼得一齊飛,我聽了有些傷感。我想,我只好比那鮫人的珊瑚湖上的永無鳥立在她墮落的巢上在湖中漂泊。你同瑋德正在飛呢;尤其是你,那樣充滿生命的力!
“你的長詩,我細細讀過。我覺得你有好的想象力,美的句子,同真實的熱情。
“你走了以后我們覺得一種陡然的空漠。那天在玄武湖上的風景,可以象征我們的友誼,澹泊的光里,兩個生命在波動,都向著人生直爽的路走,你想是不是?
“你告訴我你自己的事,我聽了既不覺得你是夸張,又不覺得是訴苦。
“我非常喜歡得認識你,這使我不致時時要用心機做人。
“一枝白蠟流著淚對我,它為什么這樣擾動我心里的凄涼。”
方令孺溫潤的言語,處處可見一位大姐對小弟弟的關(guān)愛和贊賞,而陳夢家對方令孺,似乎漸漸生發(fā)出一種依戀,他把什么都告訴方令孺,包括自己懺悔的初戀,渴望得到大姐的理解和安慰。他對方令孺說,你披了文黛的衣裳還能同彼得飛,文黛自然是指方令孺,彼得是陳夢家自指。文黛和彼得是英國作家巴厘的童話《彼得·潘》中的人物,彼得是一個不愿長大也永不長大的孩子,他給小姑娘文黛和她的兩個弟弟身上撒了魔粉,一起飛到了虛無島,讓文黛做了孩子們的小母親……共同過著奇妙精彩的生活。在陳夢家的心里,寬厚的九姑方令孺正如一位小母親,關(guān)心和體貼著他,給他煩雜的心靈以慰藉。
當然,他們之間更多的交流還是詩歌。1930年初夏,陳夢家與方令孺一相識,就和方瑋德三人商議,擬繼當年《晨報副刊》的《詩刊》后,再辦一個《詩刊》。這年七八月間,因父親患病,陳夢家來到上海,把南京詩人的建議告訴了徐志摩,得到贊同。徐志摩立即發(fā)信征稿,與陳夢家籌備《詩刊》。1931年1月20日,徐志摩主編、陳夢家擔負實際編輯工作的《詩刊》季刊在上海出版,云集了聞一多、徐志摩、饒孟侃等前期新月詩人和陳夢家、方令孺等南京詩人外,還有林徽音、卞之琳、孫毓棠等北京青年詩人。后期新月詩派正式形成。這時,20歲的陳夢家已經(jīng)成了新月派的一員虎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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