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了入黨申請書,又要了回來
人物周刊:前面您說您連團員都不是,但80年代您交過入黨申請書。
李澤厚:不是說要提拔我嘛,提拔的話首先要入黨。胡喬木、鄧力群都要我入黨,我不好說我不入。但我知道絕不會通過,因為哲學所對我有意見,我挨過整的,一些領導擔心我被提拔了他們的官位保不住。我寫了入黨申請書,又要了回來。他們再要我入黨我就不入了。
人物周刊:所以有人批評您圓滑。
李澤厚:我這人恰恰不圓滑。我不愿意跟人打交道就是因為我太不圓滑了。我的人際關系不好,沒什么人緣,每次回國周圍人都不知道,在美國也是這樣。我在香港一年,離開后沒跟任何人打電話聯(lián)系過,當然,別人打電話我是接的。有人認為我很傲慢,其實我是沒事就不聯(lián)系。學生不來看我也沒關系,因為我也很少去看別人,包括長輩。我給宗白華的書寫序,之前之后都沒有去看他。我從小受冰心影響,住皂君廟的時候,離她住所很近,也沒去看過她。
人物周刊:但任繼愈先生您去看過。
李澤厚:次數(shù)極少,F(xiàn)在感到愧疚的是,本來2008年是要去看他的,由于身體問題提前回美國了,沒有來得及去,現(xiàn)在變成遺憾了。
人物周刊:您在臺灣時,有人問您要不要去見牟宗三(現(xiàn)代新儒家代表人物),您也沒去。
李澤厚:我對拜訪名人沒興趣,不愛跟人打交道,不管什么人。
人物周刊:在臺灣只拜訪過證嚴法師?
李澤厚:那也不是我主動要去,是一個叫高信疆的朋友--現(xiàn)在過世了,帶我游臺灣一周,其中的一站是花蓮,證嚴法師在那里,他們關系很好,就帶我去了。證嚴法師在臺灣影響力非常大,是個真正了不起的人,值得去看。
人物周刊:和她有些什么交流?
李澤厚:她說人死在家里比死在醫(yī)院里好,醫(yī)院里是陌生人,家里是親人。佛家講的是脫離塵世,為什么想要死在家里呢?因為是初次見面,我并沒有問,但這給了我一個啟發(fā),連那么一個高僧都有這種想法,儒家的東西無聲無息滲透到了佛教里面。
人物周刊:據(jù)說,這次回國您遇到了“文革”中非常有名的人?
李澤厚:碰到了戚本禹、閻長貴,我以前不認識。閻長貴當過江青秘書,戚本禹見過毛澤東多次。閻長貴送我的書的材料很重要,訂正了很多錯誤流言。這本書在國內(nèi)公開發(fā)行,叫《問史》,寫江青。毛澤東什么時候決定結束“文革”,我根據(jù)材料判斷是武漢“7·20”事件之后,問戚本禹,他是當事人,證明是對的,很高興。我特別想了解毛澤東跟劉少奇、林彪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想半輩子糊里糊涂地被打發(fā)掉了。
人物周刊:為什么沒做些這類歷史研究?
李澤厚:很大一個原因是歷史不可信,很多材料都是靠不住的。有的人考證半天,根據(jù)材料得出一個結論,但那些材料本身不可信。發(fā)現(xiàn)歷史真相非常困難,你能得到60%就了不得了,很多10%都沒有。很多關于我自己的好的、壞的講法,都沒那回事。自己的事都是如此,更不要說歷史了。人活著,材料就這樣不可信,更不要說死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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